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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美人 酒可是好東西(一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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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府翻天覆地,東宮清風和煦。

陽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,催開了幾朵粉荷。

湖心亭中軟鮫紗被挽起,好讓湖風能穿亭而過,驅散暑氣。

圓形的刻花白玉桌邊坐了三人。

兩人持著青色薄瓷酒盞對飲,一人扭著身子,搭著扇骨在眉間。

他的視線穿過柱廊的空隙,越過重重疊疊的碧荷叢朝岸邊眺望。

隔著瑤池水面,對面岸邊人影憧憧,比之亭子內瞧著就更熱鬧幾分。

“你們看,那邊有好幾個美人。”

他聲音歡快,顯然想引起另兩個神色一個賽一個冷冽的青年註意。

可惜那兩人垂眸品酒,連個餘光都吝嗇,只顯得他一人格外聒噪。

他討了個沒趣,就用扇子輕敲了一下鼻尖掩飾那麽一丁點的尷尬,悻悻然把前探的身子收回。

不過很快他又臉上帶著笑,把手肘往旁邊身著杏黃色對襟常服的男子那邊一滑,小聲嘀嘀咕咕。

“這司芳館是不是對新人太過嚴厲啦!我怎麽看見那邊還有人在理花弄草,這大太陽曬著,好好的美人都要黑一圈嘞!”

聽見司芳館三字,李景淮的鳳眼才勉強移來,看了那邊一眼。

緋色的女官服飾本就比藕粉色的宮婢服顯眼,因而在蔥蔥綠意的背景之前像是一支亭亭玉立的花枝。

一陣風揚起少女披在身後的發,像濃雲卷動,浪濤翻滾,帶著幾分隨性的美。

沈離枝迎著瑤池而立,擡起一手,壓下被風吹起的發絲,以免弄亂儀容。

“沈大人,您到樹蔭下避避吧,這裏的活計沒有半日做不完的。”白杏對她搖手招呼道。

沈離枝嫣然一笑,溫聲道:“這裏就好,風景好。”

白杏順著她的目光,看見瑤池裏幾朵綻放的荷花,嘻嘻笑道:“再過些時間結蓮蓬了,才是更好呢!屆時我們駕舟泛水,摘蓮蓬采花……”

“何須過些時日,擇日不如撞日不如,就今天吧!”

另一個宮婢聽見了就擡手肘輕輕撞了一下白杏,又笑瞇瞇看向沈離枝,“沈大人可允?”

她們都知道沈離枝脾氣好,待人溫和又包容,所以相處下來說話也隨意了些。

沈離枝莞爾,“這會哪裏有舟呢?”

白杏見沈離枝口氣中的縱容應許,便動手挽起裙擺下的褲腳,邊笑道:“瑤池邊上幾階都是很淺的水,用不著舟。”

幾個宮婢早就虎視眈眈那幾朵早綻的荷花。

炎炎夏日,戲水擷花對於終日埋頭勞作的粗使宮婢來說就是最大的趣事。

沈離枝心想左右旁邊無人,就讓她們歇息一會。

幾個宮婢很快就挽起褲腳提著裙擺,手拉著手笑鬧著往水池裏走去。

水有些涼,她們在水中一驚一乍、蹦蹦跳跳,極是歡樂。

沈離枝看了也不由跟著笑了起來,眼底不由露出羨慕的神色。

白杏回首一看,只有沈離枝孤零零站在岸上,攏起手朝她喊道:“沈大人要不要一起呀!”

沈離枝先是搖了搖頭,而後又略提音量對著她也喊道:“你們玩便是,我懼水!”

白杏哦了一聲,狐疑地朝她眨了一下眼。

撫州可是水鄉,聽說那兒的人出生就會水哩,沈大人居然不會嗎?

果然是一個奇特的人啊!

她們站在低處,並不知道隔著密如屏障的荷葉叢後,湖心亭裏正有人看著她們的放肆嘖嘖稱奇。

“這些宮婢可真是會偷閑。”

“伊知著大人,非禮勿視。”

“周探花,都說私底下別叫我伊知著。”伊知著伸出扇子,邦邦敲了幾下周元清面前的桌子,扭頭對李景淮指著自己鼻尖委委屈屈道:“殿下,我什麽時候能升職啊,伊知著,一只豬,讓我在姑娘面前多沒臉!”

李景淮挑起鳳眼,笑了一下,卻是不答。

今年金榜題名,正是上京炙手可熱的探花郎周元清自然接過話茬,又問:“是哪位女官入你眼了?”

“不要胡說。”伊知著打開折扇,扇了幾下涼風,對他橫了一眼。

“你年紀不小了,令尊一定很盼望著你早日成家吧。”周元清及時垂下眼,沒有接到他翻起的大白眼。

周元清瞧著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,可是面善舌毒,最愛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
伊知著,在座三人最恨娶卻生平女人緣奇差,差點被他這話氣得仰倒。

他好不容易平息了熊熊怒火,猛扇了幾下扇子又鬼鬼祟祟瞅著李景淮,小聲道:“殿下,你知道沈大人叫什麽?”

李景淮斜睨他一眼,“不知。”

伊知著啪得一聲把扇子收攏在手,驚奇道:“殿下,人都進東宮這麽久了,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?”

李景淮轉了轉手腕,酒液在杯壁上轉了一圈,“她是什麽需要我特地去知道的嗎?”

伊知著一噎,把手一合,拱了兩下表示敬佩。

好嘛,孤老終生吧您。

“你想知道,自己去問便是。”出身寒門的周元清和李景淮在女人方面保持一致的冷漠,越發顯出伊知著的格格不入。

“不過我聽聞這位沈大人性子溫婉嫻靜,奇怪,不像你會喜歡的類型。”

周元清雖然不關註,但是挨不住伊知著平時喜歡談論,所以他才會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伊知著一下打開扇子,“呸呸呸,別亂說,我只是欣賞沈大人這般的。”

他又偷瞄了一眼,見李景淮正斜眼瞥他。

在太子身邊這麽久,多少也能摸著一些他的想法。

治國理事上他確實不如眼前這二位,可是對於姑娘的了解,伊知著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。

他有意想要賣弄,“不過你們還別說,像沈大人這樣的內斂美人,就如未開的花蕾,外面看著色淡如水,但某日忽然一綻放……”

他用拇指推開那描著重瓣芙蕖迎清波的折扇,一折又一折。

月下新荷迎風動,碧波蓮葉接珠落。

他擺弄扇子,故弄玄虛地摸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同在捋著老先生的胡須,道:“說不定都能惹得聖人佛子動凡心啊!”

周元清看著他搖頭晃腦陶醉的模樣,忍不住笑罵了一句,“若你把研究美人的心放在正途上,也不愁伊大人絞盡腦汁把你放殿下手下磨礪了。”

伊知著聽見他老爹,頓時把眉毛一皺,“都說休沐的時候不談公務了,怎麽還提那老頭子!”

周元清還要再說,伊知著咻得一下竄出亭子。

只有餘音留在原地:“那我、我去邀請沈大人和我們一道下午去游西子湖吧!那兒的荷花比這東宮裏的好看一百倍吶——”

李景淮堪堪擡起眼,也只來得及看見伊知著綠油油袍子的一角。

人,眨眼沒。

周元清看了他一眼,“殿下這是怎麽了?”

李景淮放下酒盞,用拇指揩去唇角沾上的一些酒水,淡聲道:“沒什麽。”

周元清笑了笑,“殿下猜成瑞能成功嗎?”

“能。”李景淮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的輕點著。

“殿下如何這樣肯定?”周元清瞟了一樣太子的手指。

他饒有趣味地挑起眉,稀奇。

太子竟有些煩躁?

李景淮劍眉微蹙,似乎意識到自己指尖的動作,就搭在玉桌上再沒有擡起輕敲。

本能的,他覺得沈知儀那人,是不會拒絕的。

不過這次李景淮還是猜錯了,伊成瑞被拒絕了。

伊成瑞灰溜溜摸著鼻子,回來對兩人遺憾地聳了聳肩,“太不巧了,沈大人下午要去給六公主送花。”

“周元清,你是不是又惹六公主生氣了,怎麽她老喜歡磋磨別的姑娘的?”

周元清起身撣了一下衣擺,“休要胡言,我和六公主沒有幹系。”

李景淮也起身,隨手把用過的杯子倒扣在桌上。

伊知著看兩人都站了起來,眼睛一亮,“不喝了?咱游湖去?”

“免了,我和元清有事要進一趟宮,你自個去吧。”李景淮朝他微微彎唇,看他一眼才迤迤然離去。

伊知著盯著李景淮的背影,瞬間跨下了臉,回身就拉住還沒來得及跟上的周元清委屈道:“我怎麽覺得殿下故意強調‘自個’兩個字,他是不是在咒我孤家寡人?”

周元清扒拉下他的手,安慰道:“怎麽會,你想多了,你本來就是啊。”

“這次定然能行!本公主專門派了小德子壓著她來,不愁她拿迷路來搪塞本公主!”

“是,公主明智。”喬辛漪用團扇捂著唇笑。

六公主李微容是一個越挫越勇的性子,這不沒幾日又專門囑咐徐少理要人。

她回身掃了一眼花亭的桌子,“怎麽帶了這麽多酒?”

喬辛漪緩緩扇了幾下,柔柔的風把她額前的劉海吹得輕輕拂動。

“酒可是好東西呀!”

李微容拿起一瓶,放在鼻下嗅了嗅。

“酒有什麽好的,我三哥喝得醉醺醺的時候最討厭了。”

喬辛漪面上稍一僵,好在團扇擋住了她垂下的唇線,沒讓李微容發現她的失態。

“公主說得對,酒喝多了容易讓人失儀,公主不是不喜歡沈家的小姐嗎,若讓她在太子面前失態,惹了太子不喜,逐出東宮攆回撫州,豈不是正好如意。”

李微容心中一動,覺得這個法子也不錯。

“不過,要怎麽讓她喝這麽多酒?”

喬辛漪笑道:“這個容易,公主不知道前些日嚴府大婚,我那不成器的哥哥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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